经过出外访问,我里面有很深的感觉。其中一个感觉,是主按着祂所说的,的确给我们一个敞开的门。姑且不论西方如何,即使是南洋一带,加上日本,完全是敞开的门,一片大好的机会,等候我们前去作工。在印尼、菲律宾、马来西亚、新加坡、缅甸、泰国,这几个区域里,各地方的聚会最少有五十处,没有一处不需要人。他们几乎是‘望眼欲穿’的在那里等着,盼望有人能从这里前去帮助他们。
今天,有些为主作工的人,几乎都会要求一个好的作工机会,一个好的作工场所。他们常常用写信、登广告的方法,寻求他们的需要。有时他们会写信到一个地方说,‘我要到你们中间,好不好给我一个机会,在那里作工?’他们都是这样谋求作工的机会,和作工的地方。然而,主给我们的完全是敞开的门,巴望我们前去。那些人在外面为主作工,一直是自己谋求作工的机会;但主给我们的不必我们谋求,都是作工的机会等在那里,是作工的机会来谋求我们。
所以,我真是愿意弟兄姊妹知道,外面的需要实在很大,对我们也十分敞开。当然,我们在台湾,都知道自己本身的光景如何。虽然外面的人都尊重我们,也高估我们,但我们自己知道我们并不那么高。千万不要以为别人说我们胖,我们就真以为自己胖起来了;我们应该知道自己的光景。
另一面,两相比较,我们也实在有其他方面的需要。例如,一位从印尼来的弟兄,多年住在台北第三分家,现在他回去了,就能有一点功用。他在那里帮助相当一部分人,特别是少年人;他的功用显出来了。又如,有些地方的聚会,现在就靠台湾去的弟兄姊妹。那里的许多讲台,都是由台湾去的弟兄负责。好像把台湾去的人除外,那里的聚会就了了。盼望各地的弟兄们听了,能够见谅。这是证明各地都有很大的需要。
问:说到我们的工作,相当受自己所学、所作的限制。这点能不能进一步交通?难道我们在主手中的用处,与我们属灵的学习关系不大么?我们应不应该更有属灵的追求,好能在主手中更有用?如果我们到了一个地方,不知道那里有什么难处,我们如何解决?
答:所有为主所大用的人,都不能用他的属灵作尺度,来衡量他在主手中的用处。所有局限于自己属灵的那一分,而来服事主的人,最后的结果都不好。这个话要从两面说,首先,每一个事奉主的人都要注意,学习活在主面前,也就是要追求属灵。其实,我不太愿意用‘属灵’这辞,因为我不懂什么叫‘属灵’。直到今天,尤其这次出去访问之后,我更是不大懂什么叫属灵。
因这缘故,当你们题起‘属灵’,我就糊涂了。到底你们是指着什么说的?什么叫属灵?我懂得什么叫谦卑,什么叫骄傲,也懂什么叫恒心、爱心。若是如你们所说,属灵就是能与别人一同建造,这就更使我糊涂了。因此我说,我实在不知道什么叫作属灵;到底所谓的属灵是什么意思。
但一个人若一直注意属灵,末了就不是属灵,而是属‘零’。请相信我的话,奥秘派的人就失败在这点上。奥秘派的人就是一直关起门来属灵,一直要注意他们和神之间的关系,要学习如何与神交通,学习活在神面前。他们认为这是最重要的事,所以特别关起门来学这个功课。结果他们变作了‘零’,因为没有属灵的后代。
真正认识属灵事情的人,大部分还是拒绝奥秘派的东西。俞成华弟兄翻译了一部分盖恩夫人的书,介绍到我们中间。这些书至今仍在我们中间;头一本是‘馨香的没药’,一九三八年出版的,至今已有二十年。从那时起,接下来就有‘简易祈祷法’这一类的书,以及劳伦斯的‘与神同在’。我要请问你们,已过二十年,从历史来看,这些东西在我们中间,到底有多少真实的帮助?你认真追查,就看见这是一条走不通的路。
我能作见证,这些东西只产生一部分特别的人。这一部分人,在得到奥秘派的帮助之前,还是很好的材料;但自从这些奥秘派的东西来到我们中间,这一批好材料,便给这些奥秘派的东西破坏了,耽误了。他们都在那里学习如何回到里面,学习如何简易祈祷。我清楚知道这些事,亲眼看见这些人的光景。凡这样去学习的人,最后都把自己误失在那里,延宕在那里。在有些地方,我们只能顺着这些奥秘派的东西,因为我们不愿意说反对的话,否则会在我们中间形成一个大的冲突。
我个人从一九四三年之后,就无法接受盖恩夫人的东西。不过在我们中间,我仍是顺着她的东西说话,来挽救那个危机。我是顺着一种局面,来挽救那个危机。我这样说,求主赦免我。然而,从我个人的感觉来说,总得承认这实在是主的怜悯,借着我这样作,挽救了一部分的人,化解了那个危机。
有几位从上海来的弟兄们,若是你们回头细看,就会懂得我的意思。从我来上海、离开上海,然后到现在,你们看我所作的,就能知道我的路在那里。我到上海,完全是为着挽救上海几方面的危机。其中有一面,就是挽救俞成华弟兄从奥秘派所带进来的难处。我从不否认回到里面的人里这一面,我承认这一面有其价值,然而,只一直注意在里面更是危险,更会产生大难处。所以,我在上海所作的,一直是顺着这个摸里面的感觉,而把大家翻到外头。这是一个解救、一种释放。你们都看到,我在上海住了一年多之后,就把整个上海的空气从一直偏重里面拨到往外面去。我推动大家传福音,鼓励大家开辟聚会;不能在那里一直强调,回到里面,摸里面的感觉。
后来倪弟兄的职事恢复了,他就告诉我:‘常受弟兄,成华弟兄把那么多盖恩夫人的东西,就是把奥秘派的东西,带到我们中间,是一件不该的事。’今天俞弟兄已经故去,我想我可以有点评论。我们中间好些弟兄称赞俞弟兄;但倪弟兄告诉我,俞弟兄需要看见,他犯了与奥秘派同样的错误。那个错误就是太人工的属灵;那一种属灵反而变作人的逍遥,变作‘属灵的懒惰’,说什么‘千万人可以下地狱,我不能不回到里面;各地召会可以荒凉,我不能不回到里面’。‘回到里面’是美其名的说法,认真说,这是一种懒惰,没有负担的话。一个有负担的人,不会只是一味的‘回到里面’。只有不顾孩子的母亲才会说,‘我要维持我的清洁,要讲究卫生。’真对孩子有负担的人会说,‘我不懂什么叫卫生,也没有时间管;我只要看顾孩子们。’
请不要误会我的话。我承认在这么多同工当中,在一同走路的弟兄们中间,很不容易碰着一个弟兄像俞弟兄,在主面前单纯而绝对,在主面前那样的忠诚,这是我能从心里替他作的见证。他实在是个单纯、忠诚活在主面前的弟兄。然而请大家记得,若是这些年,我们还是跟着走俞弟兄的路,请记得,今天我们就会无路可走。
我们没有看见保罗写一封书信,题到他的属灵。反而我们能看见,保罗所有的书信,都是对付召会的难处。只有一卷书似乎是讲他个人的属灵,就是哥林多后书;所有认识保罗的人都说,要读哥林多后书,才能认识保罗这个人。然而,哥林多后书还是重在解决召会的问题;虽然他讲个人的属灵问题,却是为着要解决召会的问题。他是这样一个人,完全为着召会。虽然他也讲属灵,却是为着召会。
弟兄们谈论这么多的属灵,恐怕你们说给保罗听,保罗会说,‘我都不大懂得这是什么意思。我只懂得主的一些事情;我懂得罪人得救,懂得召会的建造,懂得为主劳苦,懂得学习活在主面前,享受主自己,靠着祂为祂劳苦。其他的事我不懂得。你们所说的属灵,对不起,我不太明白。’
最近,福音书房重新出版‘属灵人’这套书。实在说,我是勉强答应弟兄们的题议。这套书是倪弟兄的著作,为什么倪弟兄后来不肯再出版?就因为是讲‘属灵人’,所以不愿再出版。神今天不是要属灵人。‘属灵人’这套书,分析得太厉害,人一读就容易落到分析里;这是倪弟兄不再出版的主要原因。不过倪弟兄还亲自指给我看,更大的原因是,属灵人太讲分析,而没有异象。一个人可以把‘属灵人’读得很熟,但没有异象;只有头脑认识什么是肉体的,什么是属灵的,什么是心思的、情感的、意志的,却根本没有异象,没有灵里的看见和经历。
我们必须承认,戴德生这个人有异象。有一天,他在英国海边散步,看着大海,从大西洋上望过去,好像看到在太平洋岸上,有一个这么大的帝国,其中千千万万的灵魂还没有得救。他在那里就接受一个负担;他忘掉自己的属灵,只从主接受一个负担。那时你若是问他属灵,他一定说,‘我不懂属灵是什么,我只知道现在有一个负担在我身上,千万灵魂,天天都在那里灭亡,我要到那里传福音给他们。我是不是一个传福音的人,我不知道;我会不会传福音,我不晓得;但我就是要去传。’他在他自己的属灵学习之外,接受了一个异象,领受了一个负担,就去作了。
每一个在主手中有用的人,都不能信靠自己所学的,乃要越过自己所学的。属灵也罢,不属灵也罢,那都是小问题;只要你真是这样接受过主所给的异象,那个异象会维持你,叫你无法不属灵。到这时候,那个属灵就是真的。一个异象,能维持你不能不活在神面前;你若不活在神面前,就不能承当这个异象。这个异象不放过你,这个异象会维持你。反之,你若不接受神的异象,却一直要在那里自己作个属灵人,就会越过越不属灵。
在中国北方,‘馨香的没药’一书刚出来时,就有一班弟兄姊妹,天天在那里学盖恩夫人。在台湾这里,也有一位姊妹学得很像。相信你们都知道,‘馨香的没药’是个什么味道,‘简易祈祷法’是个什么味道;所以,人一看见那位姊妹走路的样子,说话的声音,就说‘馨香的没药’来了,盖恩夫人来了。然而,我们都清楚,人读这些书本而模仿所谓的属灵,是没有用的。请你们原谅我说这话,所有关于这些东西的属灵学习,到末了,结局都很悲惨。例如宾路易师母,因为她一直注意属灵,在属灵争战的事上过于极端,以致晚年偏于注意鬼的事,结果结局相当悲惨。
没有神的托付,人永远没有保障。没有神的异象,人永远没有拯救。你不能在自己里面一直属灵,而没有神的托付,没有看见从神来的异象。我不知道你们众人如何;我自己跟随主直到今天,三十年了,如果你问我:‘李弟兄,什么叫属灵?’我要告诉你,我完全不懂,我不知道究竟属灵是什么。然而,你能看见,那些接受负担的人,他们的结局都是光荣的。慕迪虽然不清楚召会的路,但他是接受负担的人;他接受负担,传扬主的福音。戴德生不是个传福音的人,但他接受主的负担,所以他的结局是光荣的。所有在那里注意自己属灵,一直要搞属灵的人,结果都不好。主并不印证这件事。
附带的,我要对弟兄姊妹说几句相关的话。我实在是盼望我和你们的交通,我能得着帮助,你们也能得着帮助。每一个事奉主的人,不能受限于自己所学的,也不能局限于自己所会的。主呼召摩西的时候,摩西说,‘我向来不是能言的人,…我本是拙口笨舌的。’(出四10。)请记得,神从来不呼召行的人。如果一个人行,主不呼召他;主都是呼召不行的人。主的意思是,祂不管你行不行,只问你肯不肯;不是你能不能的问题,乃是你的负担如何。火是烧在荆棘上的。(三2。)问题不是你行不行,而是主烧不烧。不是你有没有能力的问题,乃是你肯不肯让主烧的问题。
耶利米蒙主呼召时,耶利米说,‘我不知怎样说,因为我是年幼的。’(耶一6。)他自认是年幼的孩子,怎么能承担这职事?然而主说,‘你不要说我是年幼的;因为我差遣你…。’(7。)换句话说,这是主的问题,不是耶利米的问题。
因此我们能看见,每一个要接受主呼召的人,非脱离自己不可,非否认自己不可。脱离自己的行,脱离自己所学的,脱离自己所能的,脱离自己所作的。你们必须脱离这一切,否认这一切,在自己之外接受主的托付,而不能在自己里面。若是在这里有一个人说,‘我现在行,我也属灵,我生命供应可以了,我口才也有了,能够配搭事奉;因为这一套我是滚瓜烂熟,并且建造召会这一套,我是顶熟悉的,所以我很有把握,我要出去作。’你必须知道,所有出于你的,在神面前完全没有用。
有一句最得罪主的话:‘我们不知道那里有什么难处,我们如何解决?’请记得,主从来没有叫我们去解决人的难处,主从来没有叫我们作这些事情。主从来没有叫我们知道人的难处,并且叫我们学习解决难处的功课。主叫我们出去,乃是背着一个异象出去。别人的难处我不懂得,但是异象我懂得。我不知道如何解决人的难处,我不懂这些事;我只懂得把异象给人,告诉人神要作什么。千万不要存着一个心,要出去帮助别人,解决人的难处。
问:如何确定我们出去作工,有主的呼召?
答:我们总要接受一个异象。一九四六年我到上海的时候,关于上海的难处,你们从上海来的圣徒多少都知道,那是一九四二年的难处,到那时还没有解决。我去到那里的时候,没有一个有难处的人不来见我。对我来说,最大的好处是我没有什么历史的包袱。所以每一个有难处的人来见我的时候,我统统告诉他们,我一点也不懂这些难处。当然我的态度不是这样,来的人可以说他的难处;但是说到末了,我一点也没有听进去。
我在那里只有一个感觉:我来到上海,不是为要解决你们的难处;我不懂这些难处;什么这个人的难处、那个人的难处,又是谁不诚实、谁诡诈等,这些统统不是我的事。我只知道一件事,我到上海来,乃是背着一个担子来的,我身上有个异象,就是神是生命树,要建造祂的召会,要召会起来事奉祂。别的事情我一概不懂。有的人不仅有这个弟兄的难处,还有别的弟兄的难处。然而这些事我统统不懂。我只有这一个异象:神是生命树!
到了一天,现在被下在监里头的一位弟兄来对我说,‘李弟兄,你这个人是不是太聪明了?你实在太聪明了。你到上海来,难处统统堆在别的地方,不摸这些难处。有的难处,我们大家看了,觉得很不得了,你倒逍遥自在,全不在乎。你这人什么难处都没有,真是超脱。你是不是很聪明呢?’我说,‘弟兄,不是我聪明。我受主差遣到上海来,不是要管这些难处。神都管不了,我怎么管得了?我管不了这些难处。我只知道神要我来作什么,就是要我作一件事:叫人看见,祂要作人的生命,人要活在祂的里面;然后给人看见,祂要建造祂的召会,在一地一地起来事奉祂。我只知道这些事,别的事我不懂。并非我聪明,乃是我不懂。’
现在弟兄们才清楚,我这样说的原因何在。你们回头去看,从一九四六年到四八年下来,上海的那一幅图画。我们去注意这些属灵的功课,末了却是‘属零’;我们若带着一个异象和托付,才能真正有属灵的建造。所以不要想:我出去要怎样供应人,解决人的难处,帮助人。这样出去不行;乃要看见大的异象,要接受一个托付。
所有认识神的人都知道,不是你背着托付,乃是托付背着你这个人。你的根基不是在地上,你的根基乃是在你的肩膀上,又披着你这个人。不是你背着异象,乃是异象托住你。你若接受这个异象,当你出去的时候,就不管人的难处,也不管人的需要;你只知道,神有一个托付给你。这是一个莫大的能力。这一个是人没有法子征服的。你能征服别人,别人不能征服你,正如神对耶利米所说的。(参耶一19。)
当我们在这里摸这些事的时候,我们这个人要大;不是我们自己要大,我们需要神来扩大。我们不是陷在这些感觉里面,去注意所谓的‘属灵’,该作什么工,怎样出去能解决人的难处,又怎样出去能供应人的需要等等,不是。这些日子,主怜悯我们,开我们的眼睛,给我们看见一个异象,一个真实的东西。外面的需要,并不是供应个人的需要,解决个人的难处这类的事;外面有一个大的、真实的需要,乃是在这个时代里的需要。主若是怜悯我们的话,能有人去接受这一个异象,我信他会有主的同在。
我们骄傲是不该的,但是必须因着接受主的异象,作一个大的人。我们要有信心。要接受主的托付作工,必须有信心,不光是在物质供给上有信心,连在属灵上都该有信心;要相信神的托付,要相信神与我同在,要信神所给我的异象,要信神一定用祂的权柄和能力托住我。我们总要有这个信心。
讲于主后一九五八年十一月五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