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信算命不信有神
知识增加道德破产
自己糊涂笑人迷信
恨恶教会去学英文
江山景色显示有神
既信主且作传道人
我在儿童时期,虽不晓得天地之间到底有没有神,却是习惯了一种祭如在,祭神如神在的态度。我因算命瞎子信口说到我的将来命运,我就不免自负,想要作一了不得的大人物。但我每次看见有人死了,或者听见哭死人的声音,却又不免想到人生如此终局,即使负有盛名,又有什么意思!
当我考入武昌女师之初,虽然不知到底有没有神,但我总有一些畏罪敬神的观念。总有一点怕神的心,如果暗中犯了罪,有神在暗中鉴察实在不好。等到学年稍深,知识较多,我就放任起来。因为我想:人力总可胜天。物质文明在在都恃人类研究,才有进步。那有造物主宰呢?耶佛回三教,名虽不同,其旨则一,无非为着挽救世道人心。一切宗教的设立,必是一二忧国之士,借口神道使人有所畏惧,不敢犯罪作恶,范围人心而已,那有什么天堂地狱?我的言行究竟如何,冥冥之中有谁管我?这样一想,我就成了一个心里没有神,眼中不怕神的人了。
我就在校的品行来说,从未被记过‘过’;就人事的律法来说,我也没有被定过罪;就我在家处事为人来说,我是特别蒙爱的人。但是,我有隐恶别人不知,自己知道;我有罪行亲友不知,自己知道;不过在我不知有没有神的时候,我是担心的犯罪;当我定规没有神之后,我就放心大胆的犯罪了!那里是个好人,更何论到师资的预备呢?在校成绩虽好,只是坟墓前的花草,一种死人的荣耀。学校侥幸毕了业,道德却已破产!写到这里,我真不能不追悼当年矣!
正在毕业考试的时期,我的母亲去世,我就进入愁惨悲痛的境地了!虽不承认有神,却是不时的怨天。清贫如我的家庭,本来没有什么享受;但我私心自慰母亲爱我,我爱母亲;母亲望我成器,我望我能事母。一旦母女隔绝,我就不知人间还有什么比这更悲的事了!我恨生不逢辰,我问天何苦我?遭遇既然如此,我消极了,消极到极点了。我到保定服务,与我表姨同事。她甚怜爱我,但不能减少我的忧闷。谈到伤心时,恨不得放声一哭。学得饮酒听戏,也不过是强为欢笑而已。这个时候不管有神没有神,犯罪也无乐趣。
后来到了天津亲戚所办的学校里教课。课后,有时在书堆里生活,有时在娱乐中生活。总是不能有真的快乐。表舅是个信徒,学粹品端,是我所敬佩的。一天见我郁郁寡欢,就劝我说,基督教是乐观主义,信的人精神愉快,且有永生福气。我不敢面驳其非,心里笑他这样一个聪明人,竟也这样迷信。他说不必挂虑,只要凡事祷告,必得神的祝福。我便好笑的说,若是考试时候,不必预备功课,只祷告神,神还叫你考第一,这样你的神才算灵呢!他回答说,人有人的本分当尽,神并不祝福懒惰的人。他又讲到主耶稣还要再来的事。我真以为太离奇了!耶稣不过是一千年前的古人,怎么会再来呢?神话!神话!事后有时又想,舅父不是一个爱说虚诞无稽的话的人,难道真有这些事么?但是又一转念,让它去吧,想它作什么。
我到一个西国女教士处去学英文,有人问我要不要查经?我就漫然回答说,我是为学英文来的,不要查什么经。有人劝我到女青年会听道,我想道德在乎自修,到那里听什么道。我厌恶教会一派的女教员。她们的装饰态度,都使我生不快之感,不愿与之来往,也不听她们的宣传。
一天,几个表舅、表姨在一起谈话。一个说基督教有约束人心的能力,什么时候我不能自治了,也许信它。另一个说,基督教施圣餐时,犯了罪的人不敢领。又一个说,基督教有善有不善。但我则说,我欲君子斯君子矣,我欲仁斯仁至矣,何必甘心为宗教的奴隶,受宗教的约束呢?择其善者而从之,何必信它呢?口里虽然那样说,心里却又这样想:为什么犯了罪的人,不敢吃圣餐呢?难到里面真有什么作用么?若是我在那里,我有没有胆量去吃呢?要去试一试,却又有点怕,如果圣餐真有什么,像我这样一个人,也许一领就要出事情。这个证明我的良心告诉我是一个有罪的人。我又暗暗打定主意,即使基督教的神是真的,我也是不信的好。我想我不信祂-神,就管不到我了。这次谈话之后,我的里面不免有些动了。最后仍旧说,让它去吧,管它作什么。
某暑假期内,碰见一本圣经,揭开一看就是创世记,看了没有几章就说,这真是怪诞不经之谈,就不再往下看了。一九一八年我在南京女师当校监,新年布道时,一位信主的音乐教员一再请我去赴颜料坊福音堂的新年布道大会。她恳切的请,我诡诈的辞,我胜了她,不曾去过一次。同事猜我要信,我就极力否认,用句成语对她们说,‘谓余不信,请观来日。’
就在那年三月底,南京发生鼠疫,时局也不大好,校中暂时停课,我与同事护送学生归里,乘民船至镇江,坐在船头,观看两岸景色,有无神的理由不觉往来我心。汪汪江流,何人开辟?重重山岭,何人堆砌?自然界的形形色色,又是何人点缀?我这个人生死存亡,何人管理?宇宙之间许多不可思议的事,许多超乎人力所能成就的事,若没有神,如何解答?必定有一位超乎人类以上的主宰。这位主宰必定大有智慧、大有权能。这位主宰我就假定称之谓神。我就不期然而然的问一个学生说,你信不信有一位神呢?哦!这一次真是神借着万物向我启示,叫我不能不承认有神。正如圣经罗马书一章十九至二十节说,‘神的事情,人所能知道的,原显明在人心里;因为神已经给他们显明。自从造天地以来,神的永能和神性是明明可知的,虽是眼不能见,但借着所造之物,就可以晓得,叫人无可推诿。’
从镇江又到上海,一位同事郑女士翻开她的圣经,我便顺眼一看,就看到罗马书二章二十八至二十九节:‘因为外面作犹太人的,不是真犹太人,外面肉身的割礼,也不是真割礼;惟有里面作的,才是真犹太人;真割礼也是心里的,在乎灵不在乎仪文;这人的称赞,不是从人来的,乃是从神来的。’这一段话,有的不懂,但是外面、里面、真、灵、心里、仪文,这些字眼很合我心。原来基督教的圣经也分别真假,也讲道德,也注重实际。可见基督教不是没有理由的。郑女士又读罗马书三章二十九节给我听,就是:‘难道神只作犹太人的神么?不也是作外邦人的神么?是的,也作外邦人的神。’我自忖道:神难道也是作我的神么?我以为就是有神的话,我不信祂,祂就管不着我。但这里说,祂也作外邦人的神。如果祂作我的神,我倒不能不注意一下。我所假定有的那位真正主宰,也许就是这位神吧?我要考察这个了,就对郑女士说,以后你每天读经,请你许我同读。
四月初,我要回南京,就向郑女士说,我盼望得着一本圣经,不过最好是文理的。因我以为圣经虽有理,只是文字不免浅陋,不能使我满意。阿!实在我那里是个通人。后来郑女士果然送我文理、官话圣经各一册,又借我师生辩道论一本,我读了师生辩道论的序以后,颇表同情,就更有求道的心了。文理圣经固然是有了,但是读又读不懂。因为我读圣经,像看历史地理一样,以为从头一页读到末一页,就可了然于心,那知竟大不然。因此就觉有点乏味。
四月底,郑女士邀我到一位美教士李女士家中午膳,力辞不获,到底去了。真是叫我又担心,又怕羞。因为同餐的人中,有两个是我学生。我想不好了,今天被她们看见了,以后在管理上恐怕有点为难。饭后,只有李女士与我同在谈话,劝我信主,我说我不懂。她请我一同跪下祷告,我只好勉强跪下。祷告完了,刚刚起来,那些人又来了,我真面红耳赤,好像这样跪下是件可羞的事。但是已经跪过了。真的,一个没有得救的人,是不容易向神屈膝的。她们特别为我唱诗:‘为你我今祈求,为你我今祈求,但愿我救主也向你施拯救。’那时我想:信不信是我个人的事,她们何必这样恳切?哦!到了后来,我盼望罪人得救的时候,我才了解她们当日热切的心情!作别之时李女士勉励我说,回校之后,细读腓立比书。我就照她的话去读。
每天必读几节圣经,只是读完之后,不敢把它放在桌上,怕被人看见。读的时候,有时这样想:如果这些话是真的,我就应该信;如果信了,实际却没有这回事,岂不枉然。每次要相信时,就有一个声音说,这是真的么?一天读到马太福音十四章耶稣履海一段故事,使我惊得几乎出汗。因为耶稣对彼得说,‘你这小信的人,为什么疑惑呢?’好像这话正是对我说的。我想:我如果疑惑,如何能达彼岸呢?我就跪下说,若是真有神,若是这本圣经是真的,就求你使我能信这本圣经。真的,一起来,我就能信了。从那天到今天,我对圣经有不懂的,却没有不信的。
我要学祷告了,却不知怎样祷告法?得了一本祷告之要,里面题一段圣经,讲一点祷告的道理,我得了些帮助,知道祷告时,可以把心中的话向神说出。每次祷告总是把门窗关好,怕人知道笑我。我要学唱诗,谁教我呢?暗暗请那次与我同餐的学生,抄了一首诗,又抄一个简谱。何等希奇,就是当我唱第一节时,我便定意相信耶稣是我救主了。今天还记得那天的光景,好像唱‘前有一日,我意立定,信靠耶稣,救我灵魂。’这一句时,我的手是握着的,态度是激昂的,心是很坚定的说,我今天立定了主意,信靠耶稣,救我灵魂!唱到副歌的‘耶稣洗净我全罪孽’这一句话,我真快乐,好像神对我说,耶稣已经洗净我的全罪孽了。我不怕神了,因为我想从此可以同神亲近了。好像神在那一岸,我在这一边;中间是一条河;主耶稣好比桥梁,好比渡船,我借着祂才可以到神那里。今天我接受了主耶稣,我有了到神那里的道路了。
这事发生的前后,我曾暗暗到过礼拜堂几次,但是我所听见的,不过是些基督教超人的道德;我所看见的,也不过是些基督教开会的仪式。没有听见过福音。我在自己的房间定意相信主耶稣的那一天,我只有一句话,我信耶稣了。什么叫重生,什么叫得新生命,我没有听见过。‘信主耶稣的人有永生’的这句话是听见的,不过以为‘有永生’就是说信的人将来上天堂享永生的福气而已。那里知道这个永生,就是在信主的时候,所得的属灵的生命呢。如果是指将来上天堂享永生的福气的话,圣经怎么说信就有永生,而不说将有永生呢?如果没有像神一样的永生生命,就将来怎能和永生的神,住在永世里呢?
我是关在房间里信了主耶稣的。我实在是在那一天得救的。这样得救岂是偶然的呢?不,虽然走了许多迂回路程,还是神的暗中安排!祂使我尝了人生苦味,不过叫我知道世界不是乐土,不会给人真乐趣。祂借自然界启示我,叫我不能推诿没有神。祂借同事引导我,叫我能以读圣经。祂感动几位姊妹祷告,使我定意接受主耶稣作救主。哦!我得救了,自己没有可夸的,我不过是一个多得恩免的人!
我虽信主,外面却没有什么大的改变。第一,我不敢叫人知道我信主;第二,没有彻底认罪悔改,没有神那样亮光来定罪罪恶,没有认识自己而恨恶自己。后来被神再一次的光照,方才觉得我的罪孽高过我头,如同重担叫我担当不起!因我的愚昧,我的伤发臭流脓!那时我也像大卫对神说,我要陈明我的罪,不隐瞒我的恶;我要向耶和华承认我的过犯,你就赦免我的罪恶。那时每次想起亏负人的地方,就去向人一一承认,认了以后方才心安。生活心情才有大的改变。
我既暗暗信主,又不敢明明的去作礼拜,心里总觉不安。有一天读到路加福音十二章八节,主耶稣说,‘我又告诉你们,凡在人面前认我的,人子在神的使者面前也必认他;在人面前不认我的,人子在神的使者面前也必不认他。’我的心更不安了。我就定意要在人前承认我已信了耶稣。但是承认就得辞职,不辞职就不能承认。为着去留的问题交战不已。校长待我深厚,月薪又不薄,一旦辞去,何以对校长,何以谋生?几天之内,真是思潮百出,愁绪纷纭。某日早晨,且起且思,尚未离床时,无形无像中,似有声音说,你肯不肯舍你所有的来跟从我?这样一再的说,我就大受感动,立即祈祷说,主!我愿跟你,求你收留我!就是这样我就辞职了。当初我是定规若有人强我信教,我就辞职;谁料到了今天,我之辞职是因信了教呢?到底神胜了我,救了我,惟有感谢祂!职是辞了,到那里去呢?真不知何往!乃去访问蔡女士,承认我已信主。她讲知、行、福三者大意,她勉励我忠心跟随耶稣,必须舍己。临别之时,她说一句话很感动我:‘手扶着犁向后看的,不配进神的国。’这几个字深深的激励了我。
一九一八年十二月,有人给我一本真道问答书,叫我预备考试,考取了才可作基督徒。那知临考之时,书里的问句大多答不出来。考我的是美国郭牧师,很通融的说,你就说说你是怎样信的吧。这样,我倒自由的有得说了。大意是说,主救了我,苟有利于主者,虽摩顶放踵在所不恤。那时还不会说把自己献给主。这位牧师就揭开罗马书十二章一节对我说,就是这里所说‘将身体献上,当作活祭’的意思。考试的结果说我考上了;那个主日他们就接受我作一个信徒。从那一天,我才公开承认自己是一个基督徒。十二年来,我曾两度北去,两度回我故省。昔日重看的同学同事,死亡者死亡,堕落者堕落,潦倒者潦倒。我则从心里说,若非主救了我,何尝有异于她们?
我感谢神,祂不但救了我,并且召我作了传道人。一九二○年的三月,我就离开明德女校教课的生活,与一位美国教士黎姊妺同工。七年之久,得她不少帮助与栽培。十余年来,虽然度了些波浪式的生活;但是因着神的恩典,领我走了几段我所不能走的道路,使我顺服了几件我所不能顺服的真理。最终走到地方教会的立场上面。我与几个同工的姊妺,住在上海所租的一所房子里,专心为主作工。虽然在这地上不再有我们的名誉地位,但是我的主,祂是我的荣耀!祂是我的产业!祂也是我的安慰者,哦,有主够了!
(见证人 李渊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