命运之谜

这个秘密使我终于明白,是谁的主宰,
使一对不孕夫妻为了领养一个孩子等了十年?
并且从原本想要的儿子变成了女儿?
甚至在没几年好活的生命里,都还要领养这个孩子?

七岁之前,作医生的父亲与多病的母亲,只有我一个孩子,一个有严重过敏体质的孩子。在六○年代末的台湾,我不但拥有会讲话的洋娃娃,更把进口的香吉士当水喝,父母加用人伺候我一个,生活对我来说,除了吃药、上医院外,就是茶来伸手、饭来张口了。

童年的恶梦与秘密

然而,在我七岁时,母亲因病去世;丧礼是一场恶梦。和尚们面无表情的敲着木鱼,在敲锣打鼓与声嘶力竭的哀号中,恍如人间地狱。而我就如一个演戏的小木偶,任他们揪着、打着、弄我痛、逼我哭!当时我不懂,为何要搞出这么多牛鬼蛇神的场面?此后二十年,我不敢参加任何一场丧礼!

母亲去世了,但死的不仅是母亲,更是一个七岁孩子的童年!我开始不断寻索,为什么父亲是医生却救不了母亲?人为什么会死?死了的人真的一去不复返么?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是为了什么?

不久,父亲娶了同部门的一位护士,于是她开始用她的善良照顾我往后十几年的生活。然而,九岁那年,在一次偷听大人说话时,我发现了一个极大的秘密-我不是父亲、也不是死去的母亲所生的!惊骇之余,我什么也不敢问、不敢说,因为弟弟才出生,我不愿破坏家中的平静;当然也无法像电视剧中的小孩一样,离家流浪找寻自己的身世,因为那样就算不饿死,也会弄得天翻地覆!所以,我决定乖乖的继续当医生的女儿。只是,那秘密如深闇的无垠大海,我怕,会一波一波的将我吞噬!

由于母亲在世时的过度保护,使我不会跟同龄的小朋友玩,上了小学更是常常跟男生打架,从学校一路打到家里。在没有同伴的内心世界里,逐渐习惯了不断的自问自答,并借著作文写出来,以寻找人生的答案。所以,除了打架外,读文章与写文章,是童年最重要、最快乐的事。

在精神病院工作的日子

国中毕业后,在父亲的建议下去读护理,但其实我是为了体验生老病死,以寻找写作素材。所以,虽然课业繁重,但对文字的情感、生命内涵的思维,却始终在我血液中窜烧。有一次,我写了一堆问题丢给硕士级的国文老师,包括人活着是为了什么等等,但她一个问题都没回答我,只送了我两本书-‘到底有没有神’和‘耶稣是神的儿子么’。这使我很失望,觉得她没有自己的思想,于是我就把这两本书扔在一旁。接着,又有一位同学拿着圣经向我传福音,我却告诉她,所有的神都是人修练而成的,既然如此,我也可以自己创立一个宗教!

在实习内外科护理时,我遇上了一位全病房最难缠的病人,他经常凭着丰富的学识,把医生、护士问得东倒西歪,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我,当然就跟他对上了。他问我什么是尊重生命?我就天花乱坠的跟他思辩一番。之后,才知道他是某大学中文系教授,也是某报社的主笔;他对我说,我很有思想的天分,但里面没有内容,所以他要栽培我。就这样,他开书单给我,从‘古文观止’到‘中国文学史’;每一、两周我就到报社,听他谈文学、谈思想,并将读书报告、文章习作,交给他一字一句的改得满江红。

学校毕业后,为了体验人生与研究人心以刺激写作,我从事了精神科的护理工作。除了不断广泛的阅读与写作外,我每天陪病人下棋、打球、聊天,摸索他们的心灵图象,记录他们的精神状态。然而,在持续发生的一些事件中,如病人自杀、自虐、被家属抛弃…等,使我每天出入医院时,不禁疑惑着,一道高墙之隔,究竟疯了的是墙里的人,还是墙外的人?对于生命的软弱、灵性的空乏、人情的淡薄与现实,感到前所未有的无能为力!

一天,我正在公车站等车准备去上班时,一位洋溢着母亲气息的女士走近我,问我要不要信耶稣。她的慈祥让我无法拒绝,仿佛被一种磁力吸住一般,于是就接受她的邀请参加聚会。

晚上,我随她到附近一户人家中,屋内有十几、二十人,在那里唱诗歌、祷告与传讲神的话。一时之间,全场被一种强力的爱与光包围,我沉浸其中…。接着,他们热切的要我受浸。我心想:与他们在一起真有一种平安与光明,而且神说,祂是爱,既然祂是神,当然要说话算话;既然祂讲信用,当然就会爱我;祂既要爱我,我为什么不试试让祂爱呢?除非祂不是爱的神,那也是祂的失败!这样,我就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受浸了。

陷入文学掌声背后的困惑

虽然我信了主,但是我所爱的,仍然是从小坚持的文学理想。为了证明我不仅是一、两个人眼中的天才,我参加了几个著名文艺社团及大学里的课程与训练。结果,一开始写的几篇作品,就获得一些名家的激励及教授们的栽培。接着我因得奖、发表散文、小说、剧本,在不到两、三年的时间内,成为各大报纸副刊及杂志所推荐的新锐作家;更是文艺社团中的带领人,每天忙于演讲、座谈、开会,周旋于文化名流中,在饮酒、抽烟、谈笑风生间,似乎追求到了那一丁点儿的肯定与骄傲,但却没有内心真正的满足。每一次掌声的背后,却让我更加惶恐,因为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写作,没有才华、能力与荣耀的时候,他们还会注意我、关心我、爱我么?

我逐渐发现,成为一个名作家,跟追求名利的企业钜子有何不同?打着艺术的名义,行商业的行径;持知识之利器,为道德之杀戮!同样是追求世间的荣耀与人群的肯定,最后的结局,一样是死,一样是空!每写一个篇章,我都怀有崇高的理想,但却陷入一个又一个人生问题的枷锁中;一篇又一篇作品的诞生,在我里面竟然没有生命深处的喜悦与满足!文学创作的梦乡,让我所看到的,不是光明宽阔的人生大道,而是阴暗消沉的人性困惑,与痛苦无奈的人生结局!

就在我对文学创作的前途充满困惑时,一个偶然的机会,我凭著作品进入广告公司,完成我预定要在二十五岁前,由护理转业至文字工作的目标。接着,我将所有的时间,投注于如何成为一个专业的传播工作者,并且从广告公司跳槽至著名的影视公司担任企划,在电影、演唱会、明星,五光十色的环境中一展身手。

在工作的成就中,与家人的关系渐行渐远。直到有一次,因着工作的压力与情感的迷茫,在世界的诱惑中陷入罪的漩涡,而与父亲发生了严重的口角!这一次,再也掩藏不住,我居然向父亲说出我不是他亲生的,我是没人要、没人爱的。父亲惊愕于我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世!但是,他却告诉了我另一个秘密。

祂测量我一生的年代

原来,父亲与母亲于一九五二年结婚,婚后第二年发现母亲不能生育,就打算要领养一个儿子,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式且中意的。到了一九六四年年底,母亲在医院第一眼看到刚出生的我,就非常喜欢,非要不可。当时母亲身体状况不好,父亲也知道她没有几年可活了,但为了让她在人生最后时日,完成作母亲的心愿,还是答应领养了我;但惟一的条件,就是我的生身父母必须与我断绝音讯,除非等我长大后再去寻找。

这个秘密使我终于明白,是谁的主宰,使一对不孕夫妻为了领养一个孩子等了十年?并且从原本想要的儿子变成了女儿?甚至在没几年好活的生命里,都还要领养这个孩子?如果他们不曾养育我,我的命运将如何?若不是有一位神,在祂主宰的心意中早有安排,他们如何能遇见我?原来我的出生,我一生的道路,神都已为我预备;原来,我不需要寻什么根,更不必有任何的缺憾,因为全能的神就是我的根、我的父,祂测量了我一生的年代!我所拥有的这一切,全在于神!

因此,许久未聚会的我,重新回到了主面前;也就在当天主日聚会回到家后,我跟家人在一个饭局中,第一次认识了我此后的丈夫。其实,他的父亲是我父亲的病人,我们双方的父母是数十年的好友,但我俩却在此时才认识,父母们也从来没想过我们会在一起,因为彼此的性格、职业、环境都差距太大了。

当时,我内有情感困扰,外有公司压力,又自组工作室承接选举案子,正陷于一团混乱、一身软弱中,除了求主开路,根本无路!但我竟遇上了他,一个在过去的我看来,不过是平凡无奇的男子,却让我感到,他是主耶稣派来照顾我一生的人。

当然,那时他尚未信主。有一次,为了他去庙里拜拜的事,我们大吵一架,吵到我气急败坏时,转身进了洗手间,无奈的转向主,向主祷告:‘主阿,他为何拜偶像而不信你呢?他是你为我预备的么?如果不是,主阿,我愿交托给你,求你替我换一个更好的!…’就在此时,我里面有一个微小的声音说,‘你真是个小信的人阿!’是主!主在我里面带领着我,叫我这从不低头的人,竟能出去向他道歉;并告诉他,信仰的问题暂不争论,但他若要与我结婚,就要在每晚睡觉前,问我属天的父亲-主耶稣,是否同意让他娶我,就好像向我父亲提亲一样。果然,神是信实的,‘凡呼求主名的,就必得救,’(使徒行传二章二十一节,)他接受这个题议没多久,就在环境中对主有了经历而受浸归入主名。

人,很容易忘恩,容易忘了祂,却又要享受祂所赐的。婚后不到一年,因着住处不定与工作忙碌,我们又渐离召会而争逐于世界。这期间,我们收入丰厚,却又转眼花光;纵情吃喝,身体却越来越差。我不断的换工作,要头衔也要薪水;在传播公司作电视节目、拍广告片及多媒体,也作过政治公关,玩过总统大选,搞过房地产广告…。但是,起起伏伏中,不断看到的却是人心的堕落与世界的败坏,没有主同在的生命,是多么的丑陋、不安,就像一撮飘萍,终在世界的浊流中汩没。

我源于祂而归于祂

婚后第三年年底,我们购置新居,迁至僻静的山边一角,心想若要恢复基督徒生活是不太可能了。却怎么也没料到,半年后的一天晚上,有人按门铃,一开门才知是几位陌生的弟兄姊妹,因着挨家挨户传福音而到了我家。

这时,我再一次明白,虽然世界上有亿万人口,穹苍如此浩瀚,但海角天涯,宇宙是祂所造,祂大能的手,总会借着弟兄姊妹把我们找回来的。虽然我如此不驯,但祂的爱从不放弃,也从不失败。

曾经,我不知道我从那里来,但如今我知道,我是祂从创世以前就预定,再从这恩典的时间里,把我带回归向祂。曾经,我不敢去参加任何一场丧礼,如今我却在许多弟兄姊妹的安息聚会中,看到了复活生命的大能与盼望。曾经,我坚持自己所爱,如今我知道没有祂,我就没有爱也不能爱,祂是爱的源头与爱的本身。曾经,我以为我拥有一些能力,缺少一些美丽,如今我知道我不曾拥有什么,也不曾缺少什么;因为我真正的依靠,是祂,我所有的需求,全在于祂。曾经,我知道我是那么的趋向流浪,趋向离开爱的神,但如今我知道我一生的路途,全在祂恩典的维系中。

我成何等人,是因蒙神恩;如今我不再挣扎,完全顺服在祂的恩手中,因为祂测量了我一生的年代,我源于祂而归于祂。

(孙萧正仪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