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篇 人的生命


读经:约翰福音三章三节,十章十节下,约翰一书五章十二节。

人一切的事都在于生命

人的问题除了虚空和罪恶以外,若再进一步探究,就会触及‘生命’这个问题。人一切的故事,都在于人有生命;人若失去生命,人一切的故事也都了结。不论是人生的事业,或是人生的享受,都在于人的生命。当一个人卧病在床,濒临死亡,不论有再显赫的事业,再丰富的物质享受,对他而言,都将随着生命的了结而结束。所以,人一切的事都在于人的生命。

生命表显于生活

宇宙中无论那一种生命,都有那种生命的生活。鸭有鸭的生命,过鸭的生活;鸡有鸡的生命,过鸡的生活。若是我们将鸭和鸡带到水池边,鸡一见水就害怕,便会设法躲开;鸭一碰水就欢喜,逍遥自在。我们不必分辨,只要看看它们生活的表现,就知道谁是鸡谁是鸭。不只动物的生命如此,植物的生命也是如此。两棵小树未长成之前,很难分辨是桃子树或苹果树,等它们慢慢长大,结出果子,就能清楚判定。乃是生命带来生命的表显;桃树的生命就结出桃子,苹果树的生命就结出苹果。同样的,好树结出好果子,坏树结出坏果子;树总是由果子判定。(参太七17~18。)怎样的生命就有怎样的生活,这乃是生物界的定律。

人的生命不正确、不光明

我们可以将这个定律,应用在人的生命上,看看人的生命到底如何。究竟人的生命是好,还是坏?历代的哲学家,对于人性是善是恶的问题,一直争论不休。有一班人主张人性本善,另一班人则说人性本恶,也有少数人说,人心是无所谓的,意即浑浑噩噩。其实,我们只要看看自己的生活,就可以知道;因为有怎样的彰显,就可以判定有怎样的生命。如果我们的生活是良善的,我们的生命定规是良善的;如果我们的生活不像样,就很难相信自己的生命是良善的。我们不必询问别人,或评判别人,只要回头看看自己,将自己的生活、行事、为人,摆在眼前好好查看一下,就会有答案。

我们若是清明并认真察看自己的行为,立刻会发现,我们的生活不正确,因为有许多地方不光明,甚至里面也有弯曲、黑暗、卑鄙、败坏的思想。有谁从来没有欺骗别人呢?不要说欺骗与自己不相干的人,即使是生养我们的父母,都可能欺骗我们。有的人作不名誉的事,欺骗自己亲爱的丈夫、妻子;也有作父母的,非常厉害的欺骗儿女。试问:有谁没有占过别人的便宜?有谁没有偷过别人的东西?有的人在街市上抢劫,有的人则用笔杆偷窃。请大家想想看,我们每个人手里所有的,家中所存的,身上所穿戴的,完全都是光明正大得来的么?我们的心思和意念,都需要在这里检视一下,到底我们的光景如何?今天在医疗上有透视的X光,将人体的光景透视出一部分。若是有一种透视法,能透视人的心怀意念,显出人心的真面目,谁能在这种透视光前站立呢?有谁能说自己是心清手洁,在天地间正直无过?若是我们这样来检讨自己的为人,就不得不低下头说,我们的生活既不正确,也不光明。

有的人常常在交谈中,拍胸脯保证自己都是凭良心作事的。然而,我们真能拍得那么响亮?真能确保自己从有记忆那天起直到今日,在任何事上,都绝对无亏于良心么?若是我们忠诚的按着自己的良心,良心会告诉我们,不能拍得太响。医生替病人听诊肺部时,总是在这里拍拍,那里拍拍。正常的光景,是碰碰的响,若是肺部有破洞,或者有特殊的病变,就听见不一样的声音。有的人拍自己的良心,同样不是碰碰的响,因为自己知道背后有故事。人背着父母、背着丈夫、背着妻子、背着长官上司所作的事,自己知道;人作亏欠国家、对不起政府的事,自己知道;那些欺骗别人、伤害别人的事,自己更知道。请想想看,有谁是完全无过的?我们只得低头承认,我们的生活不正确,为人不光明。

人的生活不正确、不光明,并非人愿意如此;许多人作坏事,并不是出于甘心,乃是由于他里面的生命造成的。什么样的生命就有什么样的生活,好树就结好果子,坏树就结坏果子。我们所以会骗人,是因为里面有一个虚假的生命;我们所以会偷盗,是因为里头有一个贪心的生命。我年轻时有一种观念,以为人会撒谎都是从别人学来的;我与妻子若是能在家里,严严杜绝撒谎的事,所生下来的孩子,从一起头就不会懂得怎样欺骗人。其实不然,我从经历里得知,孩子还不会说话时,就会撒谎;他还不会讲什么,就会作骗人的事。有一次,我们在房里摆了一盆水,孩子看见,就喜欢把手放在里头玩。我们在门外,从门缝里看进去,见他玩得好厉害,于是轻轻开门进去。那知他一听见脚步声,就快快将手抽离,放在背后。这是什么呢?这就是欺骗人,就是撒谎。于是我发现,一个刚学会走路,还不知道怎样讲话的小孩,从来没有看见欺骗人的事,更没有人教导他怎样欺骗,却已经会欺骗人了。是谁叫他这样欺骗人?这个欺骗人的行为,是从那里学来的?这不是别的,乃是人里面虚假生命的表显。人里面有一个生命是虚假的,到了必要的时候,就表显出来,就会欺骗人。

千万不要以为,人是受到不良影响,才会犯罪作错事;不要认为犯罪是从别人学来的。有一次,我向几位朋友传福音,他们辩论说,人所以会作坏事,是因为碰到了坏人。他们认为如果不是碰到赌博的人,就不会去赌博;若不是碰到贪赃枉法的人,就不会贪赃。他们一再认为,人若能处于好的环境,定规会有好的表现。听了这些话,我就举了一个似乎不太雅致,却相当达意的比喻。有一个人家里养了一只猫和一条狗,它们相处日久,彼此也很友好,却不见猫影响狗的生活,也不见狗影响猫的生活。老鼠出现,猫立刻扑上去,狗却在旁没有动静;生人来访,狗汪汪叫,猫则安静不动。它们二者虽然相处长久,但猫没有影响狗,狗没有影响猫。喜欢抓老鼠的猫,没有因为与狗相处太久,就会汪汪叫;喜欢汪汪叫的狗,也没有因为与猫相处太久,而会抓老鼠。它们互不影响,来了生人,狗就汪汪叫;来了老鼠,猫就前去捉拿;各不相干,互不影响。

举这个例子是希望他们看见,人生活的表显如何,不是因着环境,乃是因着里面的生命。当人碰到一位赌徒,和他同住三天,学会了赌博,表面上是受到传染和影响,其实是因为里面有罪的生命。赌徒里有罪的生命,受影响而赌博者里面也有罪的生命。这好比他是一只猫,你也是一只猫,所以他捉老鼠,你的口水也滴下来。因为他是猫,你也是猫,二者生命相同,因此有同样的倾向,都喜欢抓老鼠。为什么他赌你也赌,他跳舞你也跟着跳?因为在他里面有一个嗜赌的生命,你里面也有一个嗜赌的生命;他里面有一个爱跳舞的生命,你里面也有一个爱跳舞的生命。生命相同,所以口味相同,爱好相同,表现也相同。这些都足以证明,什么样的生命就有什么样的生活。我们所以有不正确、不光明的表现,就是因为我们里面的生命不正确、不光明。

人的生命是脆弱、必死的

我们里面的生命,不只是邪恶、不正确、不光明的,我们这个生命还是非常脆弱的。不论从身体或心理,或是从道德方面说,我们的生命都非常脆弱。即使是强壮的人,一旦被汽车撞倒,严重时可能当场丧命。平时心理健全的人,受到外在的刺激,也会发怒,甚至失去理性。一些相当有道德的人,因为受到试探,胜不过引诱,也会因而失足、失败。所以,人实在不容易胜过引诱。

若是我们回头看自己的过往,会发现当我们碰到试探和引诱时,常常不容易胜过。许多青年学生,在家中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,中学毕业后,进入大学就读,父母叮咛再三,希望他们不要沾染不好的习惯;他们郑重的答应了,并且下定决心会确实作到。然而,学校开学没有多久,碰到了同学,受到了引诱,不久便倒了下去。他们倒下去,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决心,而是证明人的生命是脆弱的,经不起一点引诱,受不住一点试探。

人的生命不仅是脆弱的,也是逐渐迈入死亡,并且最终的结局就是死亡。人生无论有多长,至终都难逃一死;因此,人的生命是脆弱的,也是必死的。

神的救恩不是行为的改良

人生命现实的光景、实际的情形,一面说是邪恶的,一面说又是脆弱、必死的;然而,神却要将救恩带给我们。神如何拯救我们呢?首先我们要看见,神的救恩与人的观念恰恰相反。古今中外一切圣贤、哲学家,包括中国儒家和理学家,都注重修改人的行为;他们所提倡的,不外是花工夫修行,以改良人外面的行为。神的救法却与人的主张完全相反,神不要人修改外面的行为,却要更换人里面的生命。神不是从人外面着手,乃是从人里面下功夫;神不要改良人外面的作为,乃要进到人里面,更换人的生命。盼望我们都了解神的作法,祂不改良人外面的行为,却要更换人里面的生命。其实,人的行为是改不了的;即使能在外面改良行为,人里头的依然是个邪恶的生命。

有一个故事,说到一位父亲有一天从马路经过,看见路边卖泥娃娃的小摊贩。那些泥娃娃外面白白净净的,非常漂亮,他就买了一个回家,送给小女儿。小女孩非常爱这个泥娃娃;不只抚摸它的面孔,并且亲吻它。这样触摸、亲吻的结果,泥娃娃白净的面孔,就变作馍馍糊糊,十分肮脏。小女孩便想,每当自己的脸脏了时,母亲就用一盆水为她洗一洗。所以,她也照样拿了一盆水,为这泥娃娃刷洗。结果她越洗,娃娃的脸越黑,洗到末了,连娃娃的鼻子、眼睛都分不清楚,变作一堆的泥巴;她便嚎啕大哭起来。作父亲的赶来安慰,问她为什么哭泣,就看见泥娃娃已经不成人形。父亲便柔和的对她说,‘傻孩子,这个泥娃娃是洗不得的,你不洗它还干净一点,你越洗它就越肮脏。’

请想想看,到底我们是外面肮脏,还是里面肮脏?我们外面的行善多于里面的肮脏,还是里面的肮脏多于外面的行善?许多人在胡作非为、举止不检点时,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肮脏。等到他们真正想要修改自己,盼望重整旗鼓,重新作人时,就会发现自己里面肮脏,无法医治,没法修饰。当人随便的时候,并不觉得自己有多邪恶;当人稍微要整顿自己的时候,就发觉是完全整顿不来的。

一位很有地位的女士,相当有头脑和才干,有一天非常悲痛的来与我交谈,说到她有一个非常难以解决的问题。初看她的光景,我原本很担心,以为她有什么无法解决的难处。等她娓娓道来之后,才知道她对一件事束手无策,就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。她说,‘我一直希望在丈夫面前,一点也不发脾气,能有美满的婚姻,愉快的家庭。然而我却发现,我越不要发脾气,脾气就发得越厉害。我若稍微由着脾气时,反不觉得自己怎样发脾气;但我越要勒住它、管住它,尤其当我定意在丈夫面前不发脾气时,就觉得自己里面有一个东西,要我非发脾气不可。这件事伤害了我们夫妻之间甜美的感觉,也影响了家庭里愉快的气氛。我实在不甘心,并且已经尽所能的改善,却越来越没有办法。请告诉我,究竟该怎么办?’我平静的对她说,‘你的问题并不希奇,我们都是会发脾气的人。请想想看,那一个人不发脾气呢?因为我们里面的生命,是一个发脾气的生命,所以我们都会发脾气。若是你我能够不发脾气,那真是天地间最大的神迹;因为我们里面的生命,就是发脾气的生命。’她说,‘那该怎办?我用尽了所有方法,却毫无功效。你作为一个传道人,一定有很好的修养办法,叫自己不发脾气。’我便告诉她,所有修养的办法,都是不管用的。我们越用办法,越会发脾气。比如小孩拿着两只茶杯走过来,可能不会摔碎杯子;但若是作母亲的中途呼唤他:‘当心阿,不要打碎了。’他可能一紧张,两只杯子都摔到地板上。

神的救法与接枝的生命

末了,我告诉她,想要不发脾气,不是修养的问题,乃是生命的问题。那位女士听了我的话,觉得莫名其妙,人怎能更换生命呢?有什么办法能把人的生命更换呢?我便告诉她,这正是神的救法;我们的观念是修改行为,神的办法,神的救法却是更换生命。我再举例,假设有一棵苹果树,所结的果子又小又酸,要用什么办法叫它结出又大又甜的果子呢?她反应很快,立刻回答说,‘这很简单,只要从那果子又大又甜的苹果树,剪下一些枝子,再从果子又小又酸的,砍去一些树枝,将大果子的树枝接上,两者接枝在一起,一同生长。当它们长到一定的程度,就结出又大又甜的果子。’

我请她想想看,这是行为的修改,还是生命的更换?修改行为好比一棵树结了许多又小又酸的果子,人们一吃,觉得酸得很,生气的要把果子一一打掉。他们打掉这些又小又酸的果子,是期望下次能长出又大又甜的果子。人修改自己的行为,就好比打掉那些酸果子,如‘撒谎’、‘偷盗’、‘恨人’等果子;岂知过了一段时间以后,所长出的果子,还是又小又酸。人很努力的又修又改,结果挂在树上的果子,仍然不是又大又甜。然而,接枝不是修改行为,乃是更换生命。于是,这位女士便明白接枝不是修改行为,而是更换生命。为着接枝,两种枝子都需要切割,好在原有的枝子生命之外,再有另一个生命接上去,所结出的果子就完全不同了。这就是神的救法。

主耶稣亲口说,‘人若不重生,就不能见神的国。’(约三3。)什么叫作重生呢?重生就是再生一次。再生一次乃是为着更换生命,把原本坏的生命,更换为好的生命;把原本人的生命,更换成神的生命。神要到人身上,也要进到人里面,作人的生命。耶稣基督祂来作人的救主,乃是因为祂能作人的生命。今日的基督教忽略了这一点,仅仅告诉人耶稣基督是救主,没有着重的告诉人,祂更是生命。祂若不能作人的生命,就不能作人的救主;祂所以能拯救人,乃是因为祂能进到人里面,作人的生命。祂要求人接受祂作生命,祂要进到人里面,将人的生命更换。

末了,也许有人要问:‘我该怎样求主耶稣更换我的生命呢?’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,正如接枝一样,乃是一棵树的树枝接在另一棵树上;然而,二者都得有相当成分的切割。人要接受耶稣作生命,就得把自己打倒,谦卑下来,承认自己的生命是一个坏的生命,是没有办法完全的生命,也是不正确的生命。以浅显的话说,就是你这个人肯伏在耶稣基督面前,承认自己的罪恶,而接受祂作你的救主,并接受祂作你的生命。这位神,祂是灵,也是生命,就会临到你身上,也要进到你里面。

人若肯这样谦卑、虚心、降卑自己,甚至打倒自己,承认自己的败坏、罪恶,而敞开心灵,接受祂作救主;祂这位神,就是这灵,便要进到人里面,触着人的深处,作人里头的生命。这样,人立刻从里面更换了;当基督进到人里面时,人就会有奇妙的大改变。这就是神的救法。

讲于主后一九五九年九月二十二日(福音大会第三天)